连亲信裨将都不能列席的会议结束后,郑海珠又专门留下满桂,和他唠一唠。
“朱廷华现在一心酿醋酿酒,给大宁镇换银子了,荷卓其实对他也没什么,满将军你练兵的时候,不必折腾他的族中子侄了吧?”
满桂赧然地摸摸鼻子:“我满桂吧,狠劲大,醋劲也大,这大活人,不就该这样对不?好教夫人放心,都是张参将和卢大官人千辛万苦送到咱满桂麾下的苗子,我就算折腾新兵,那,那也不是虐待、苛待,恰恰是善待。刀枪无眼,鞑子如狼似虎,这帮宗室子弟,若练兵的时候不对他们严厉点儿,上阵一两个回合,便丢了小命,多亏哪,都还没娶过媳妇儿呢,对不?”
郑海珠嫌他啰嗦,打断他:“那你自个儿娶媳妇儿的事呢?有着落了没?”
满桂哑了火。
“怎么了?”郑海珠盯着他,“此前,听荷卓说起与你护送王象乾去朵颜卫,她还夸你心细来着,把王御史那样的老资格文臣,哄得挺好。”
满桂仍是没有马上回应郑夫人,只望着城楼下的车水马龙。
大宁镇恢复快两年了,黄尊素和马祥麟,一文一武都算得见过世面的少壮派,从官衙驿站书院,到城防堡垒军营,都按部就班地建起一定规模,晋商常仲文也拉来了不少刚起步的山西小买卖人,故而如今放眼望去,城中很有些辽东抚顺那样人烟稠密的大镇气象了。
满桂的目光,追着城楼下十字街边的一对小夫妻,直到那直裰翩翩的郎君和头戴笠帽的妇人拐进了巷子,满桂才轻叹一声,开了腔。
“夫人,醋坛子也有自知之明,满桂我,配不上荷卓。她和她姑姑一样,打小就识文断字,不论在叶赫部还是在林丹汗那块,都是和贵人们打交道。她在我手里管着女炮手和忙农活的时候,我还不觉着,现下瞧她四方应酬,虽是女子,那气派,已不输黄老爷。我一个丘八,咳,还是莫要耽误人家姑娘了。”
郑海珠越听越有些吃惊。
当初满桂雪夜救下荷卓后,虽然一口一个“女鞑子”,但实际上表现出的种种细节,令郑海珠确信,这个连马祥麟都觉得是糙老爷们的满桂,心地其实又软又善。
只是,没想到,他不光心好,脑子也颇有些超前的清醒。
并且,听起来,他对荷卓的能干,没有鄙夷不屑的意思,评判的言辞里,甚至还透出高看与崇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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